瀚海横波浪滔天,孤岛沉浮立顽岩。万般幻想随他去,任尔难催我心坚。
一岛,一道。
蒋沛盘膝而坐,赤.裸.着上身,一身古铜色皮肤在烈日的暴晒下显得极为壮硕,丝毫不像十来岁孩子该有的体魄。
周边除了潮水拍岸的声音,再无其他,蒋沛岿然不动,任凭汗水流淌下来。
如此过了约莫两个时辰,天上艳阳急坠,世界转眼间陷入黑暗。
直至此刻,蒋沛方才睁开双眼看了看天幕“还来!这都第七轮了,师傅再不来,我可不等了。”
话音落下,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陡然安静下来,风平浪静。只过了几个呼吸时间,一片喊杀之声由远及近。
转眼间,无数鬼魅从小岛四面八方冲杀过来,直奔蒋沛。
蒋沛却不起身,没有动用丝毫灵力,反而将一身真气催动起来,身上青筋暴起,而后身躯一震,丝丝猩红血雾与周身毛孔中散出,与身外一丈左右形成圆形护盾。
与此同时,鬼魅早冲到蒋沛近处,为首的一波最先触及蒋沛的血雾,嗤嗤之声不绝于耳,但凡触碰到半点血雾皆应声而倒,转瞬之间化为虚无。
而后面的鬼物却将这一幕视若无睹,仍旧前赴后继悍不畏死。
百个,千个,万个......
这一幕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,待所有鬼物倒下,蒋沛才再次睁开双眼,却见一只大手屈着食指与中指,关节朝下,敲在蒋沛脑门上。
蒋沛哎哟一声,却也不恼,只说“除了喝酒,这是第二状,回山了我定要如实向师娘禀报!”
话说完时,又是一个板栗落在头上。
“告状一个字十个板栗,自己记清楚,我挨罚后你自个儿来领赏。”
话罢,其人道袍宽大的袖口一挥,点点灵光落在小岛之上。眼前景象消失不见,小岛成了一个棺椁,大海成了白骨堆,里三圈外三圈将棺椁团团围住。
在师傅何朝方的授意下,蒋沛跳下棺椁,落在森森白骨之上,一边用力推着石质棺盖,一边听老道士问话。
“怎么想着如此对敌?”
棺盖极重,师傅却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,蒋沛只好运起真气,不再使用蛮力做事。
“武道杀伤力虽大,却少有群击之技,鬼物太多,费时费力。术法又太耗灵气,此处无法恢复,还是省着些用。”
何朝方不予置评,只抚须点头,算是认可。
说话间,棺盖哐当落地,何朝方伸手提着蒋沛往棺中一扔,自己亦腾身入内,在一道白光闪过之后,二人一起消失于棺椁之中。
暴雨倾盆而下,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,让人脑瓜生疼。
薛念本想施展灵气隔绝雨滴,却发现雨滴之中阴气浓厚,灵气在阴气的侵蚀下仅撑了片刻便慢慢消散。
无奈之下,只好于储物窍穴中取出一支多年未用的油纸伞,可惜又被雨水打烂。
薛念略带心疼地将只剩下伞骨的油纸伞收起,那可是母亲所留,心想着离开此地之后定要将此伞修好。
待感觉到雨点落在身上的不适之感,便一路狂奔起来,试图寻找一处避雨之地。
没曾想狂奔一路,却一头撞上一个面带刀疤的中年人。
初时,薛念有些恍惚,再看一眼那张脸,一股怒意冲上脑门,一柄绯红长剑落在手中,太守便刺。
刀疤脸的中年人大吃一惊,脚下法力腾身后退,皱着眉问道“薛姑娘,这是何故?”
薛念咬着牙根破口骂道“狗贼,还我阿娘命来!”
长剑祭起,化作无数剑影,形成一张大网,铺天盖地向刀疤脸冲杀过去。
刀疤脸一边躲闪格挡,一边出言大喊“薛姑娘,误会啊,我没怎么着你呀!”
薛念状若逢魔,见飞剑无法立功,又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飞剑之上,一时间,飞剑遁速剧增,不再分身,仅以本体飞刺劈砍。
刀疤脸不再言语,实在是那飞剑速度太快,便是用尽了手段也难以摆脱,索性回身直面。
眼见飞剑就要刺穿刀疤脸的胸膛,薛念喜形于色,灵力再次灌输,飞剑速度又提了几分。
然而,两息之后,却未见刀疤脸命陨剑下,反而是头上毛发垂了下来,于其人胸前交织缠绕,形成一面足有半人高矮的盾牌,生生将飞剑挡下。
薛念见状,正要驭剑回来,却见那无数毛发疯狂生长,仅在顷刻便将飞剑团团裹挟,任薛念如何牵引,无法动弹丝毫。
薛念心急,一咬牙根,索性弃了飞剑,张开檀口,吐出一柄仅有三寸长短的匕首,口中轻念一声“去!”
匕首快若疾风,其速较之先前的长剑快上何止十倍,瞬移一般出现在刀疤脸眼前。
刀疤脸见躲闪不及,正要再次以长发格挡,却听头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。
“念儿助手,莫要伤了刘公子!”
一支纤纤细手从天而降,仅仅只是两个手指,将匕首牢牢钳制,任薛念如何催动,无法动弹半分。
待手指的主人落在刀疤脸身前,薛念看去,竟是一个僧人模样的中年男子。
“爹爹,就是此人害了娘亲,还不动手杀了他!”
薛念撕心裂肺地呼喊,僧人模样的男子却摇了摇头,无奈叹息“修心不够,太过凶险,哎......都怪我,没教好你。”
话罢,身形闪动,落在少女身前,伸手于其人眉心一点。
薛念浑身一颤,再睁眼时,眼前景色翻天覆地地改变,大雨、山水尽皆散去,独留一条悠长的甬道。
而身前之人哪里是他爹爹,分明是师尊上官清婉。再看一眼远处,刘蛮负手而立,头上柳青源伸出无数柳条于刘蛮身前化为一只柳藤大手,紧紧将薛念的长剑缠住。
古山川两条臂膀抡动,打散又靠上来的无数活尸,每一个活尸皆未能近身三丈之内,触及古山川真气时便化为齑粉。
抬头再看一眼,甬道两端依旧密密麻麻,古山川倒是不惧这些战力低下的鬼道尸魔,但他们身上如蜜一般浓稠的尸液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,实在难以忍受。
古山川无心再战,伸手于左右甬道青石壁上一阵摸索,好似找准了方向,抬起双拳奋力一击。
石壁应声而碎,被生生砸出一个足有两丈方圆的豁口,往深处看去,足足有四五丈深度。
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,只闻拳风带着衣角猎猎作响,一拳比一圈更快,转眼间身后靠近的尸魔已然被碎石淹没。
这一顿拳击开凿足足持续了几个时辰,古山川并未以蛮力开路,反而是以其特有的拳架起手,之后的每一步皆以拳桩落地,一身拳意上来浑然天成,真气没有丝毫外泄的迹象。
“轰隆!”
待最后一拳轰出,眼前石壁倒塌,豁然开朗。
身后刚刚砸出来的通道已被碎石淹没,没有一只尸魔跟上,古山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,拍拍双手,收起拳劲,一角踏入眼前足有一座宫殿大小的超大墓室。
墓室中依旧是青光闪动,空旷无比,除了居中那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型棺椁。
棺椁上,一个黑影嘿嘿一笑“哟,怎么是你,我还以为老崔能先到呢!”
随即,一步跃下棺椁,落在青光稍盛之处,一把白纸扇握在右手,轻轻拍打着左手手心。
再看看古山川身后被碎石重新堵上了的坑道,扑哧一声,开口嘲讽道“看来,有时候没脑子比有脑子好用些。”
古山川没有接茬,只卡了一口浓痰吐在地上,伸出一只手沉声说道“冲你这句话,该值一壶紫云酿吧,老子刚干的这活太过费劲,正好拿来润润喉。”
晏懿笑了笑,没有迟疑,抛出一个酒壶落在古山川掌中,古山川没有迟疑,拔出壶塞,仰头同饮。
虽说晏懿平日里喜欢喝茶,但不代表他不喝酒,对外当然宣称不喜此道,唯独古山川、崔潺等几位老友知道,晏懿亲手酿造的紫云酿在山上堪称一绝,半点不比其人钟爱的茶水差。
古山川这一口喝了大半壶,这才意犹未尽地将酒壶放下,于腰间一拍,酒壶便莫名消失。
“就咱俩到了?”
晏懿点了点头,古山川继续问道“出了什么问题,为何此番下来变故如此之多?”
晏懿回道“有些眉目,不过老何深谙此道,应该查探得比我清楚,等他到了再细说。”
古山川自己找了一处石墩坐下,往腰间一拍,一个与先前不同的酒壶落在手中,喝了一口之后,嘴里哈地一声,看着手中酒壶摇了摇头,转过脸,面向晏懿,正要说话,却被堵住话头。
“自己都留着半壶没喝呢,有脸再要?我又不是你爹!”
古山川嘿嘿一笑“爹!”
没曾想话音落下,左右两边同时传来笑声。
“不是吧,老古又认个爹!”
另一边同样嘲讽道“世风日下哟,这都三个啦!”
不用细看也知道,两人分别是崔潺与何朝方,何朝方身边立着的则是小道童蒋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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